最开始知道连岳,还是在《新京报》的专栏,在一票专栏作家中,他的文字最有特质,那是在2004年。
后来,慢慢也厌倦了各种专栏、时评:要么是万象归一地导向几句经典论述,要么是了无新意的婆婆妈妈,要么是华而不实的空洞堆砌——这种种弊病的根源,在于作者的贫乏。
然而连岳不是如此的,看他的专栏,一篇一篇,感觉不到重复,感觉不到乏味,而总是能焕发出生、良知和爱的温暖。我们曾私下议论,说连岳真是才子,写不坏的——这背后,需要知识的积累,需要正确的生活态度,也需要踏实博大的情怀(很抱歉,我不得不用这个滥情的词)。
于是会费劲周折,去找他每周在《上海一周》的专栏来看。
印象比较深刻的,是这些句子:
要跳出这个轮回,回到常识即可,如果我们爱一个人,那么在所有价值系列当中,爱她是排在第一位的,国恨家化、荣华富贵都不能凌驾于它之上,具体地说,爱一个人,”两个人一起做饭、一起散步、一起聊聊天看看电视什么的”就是最重要的每日爱情仪式。
最后,让我们一起默诵:亲爱的,我爱你,就是要在开心时看得到你,生气时看得到你,你不能错过我的情绪起伏,你不能错过我的死,就是我想去当小偷,你也得陪我去当鸳鸯大盗。
爱情这东西,你得把它当成生物,你得接受它的不完美。它是一朵鲜花,有瑕疵,必定会凋谢(短不过电光火石的一瞬,长不过我们长眠那天),但正是它真实的香味、柔弱的花瓣以及花瓣上的露滴感动我们。
任何爱情,都要面临未来的变数,现在如胶似漆,将来可能视如敌仇;现在相依为命,将来可能形同陌路。很多爱情的消失都很正常,爱情有它自己的生老病死,起承转合;如果你的爱情以后变淡,甚至分开,要知道,这是爱情的特质在起作用,不是因为你过去的某种历史。现在相爱,就努力相爱。
当然也翻完了《我是鸡汤》。“我愿我是一只鸡,能炖成一盅心灵鸡汤给你补一补”,在书的开头,他如是说。
对工作清闲又心有不甘的人,他会说:
既然说到牛顿,就引一句他的话,以牛制牛。“每个人总是乐意安于现状,除非有一股外来的强烈力量逼迫,否则一成不变的生活就将永远持续……”
我很高兴没有这股外来强力逼迫你,只有两行外来的泪水。你过的是一种不用负责任的幸福生活,请珍惜。
一个幼稚的选择就让你搞到了一份工作,不热爱也不努力就可以拿薪水,衣食无忧,还有父母师长宠着,这种baby生活甜得像烂掉的无花果,哪里还能找到更甜?
我相信你的判断,你将在这一行无所作为。无所作为当然是很痛苦,鉴于再恶劣的环境,也有些掐不死的人一定要有作为,无所作为就显出一种卑琐来。卑琐的味道像四月的臭鼬体味,沾上的人感到不愉快是可以理解的。
对艳羡他人的世界,而埋怨自己生活的人,他会说:
准则之一是:大家都是人。你的繁荣生活背后是悬崖,别人的轻松自在生活背后也许是火坑。由于我是写东西的,可以负责任地跟你说,目前在中国像样一点写东西的人,基本上没傍上有钱佬。你的假面可以让外人误会,外人的假面也会让你误会。不要彼此艳羡彼此的假面。
对冲动之下花大价钱买CK内裤而又后悔不迭的人,他会说:
至于什么消费都想到可以买几本书,看起来很爱知识,却是一个非常坏的思维,被它麻醉的人,结局就是很恶俗地认为自己很脱俗。一摞一摞买书的人不见得有知识,一本一本耐心看完的人,才有知识,也才爱书。一个人一年能认真看完五本书,就是一个非常好知识的人了,不必动辄买一摞的书,一摞书买回去的命运往往就是摞在那儿,等着变黄、变脆,里面的知识等着过时。这是最大的浪费,你是这样对待书籍的话,可以多买几条CK的内裤了,宁可穿着它后悔,也好过对着一堆你永远也不读的书怨叹。当然,这不能理解为你应该把所有的钱都拿去买CK,一本书都不买。毕竟,CK内裤上的字太少了。理想的场景我想是这样的,一个穿着 CK内裤的人舒服地躺着,认真看一本书,心情平静。
对因为买房换车而担心自己会被老公换掉的女人,他会说:
我觉得,小康生活只是有尊严、有智性、有灵性的人生的起点,有了一定程度的物质,可以保证我们的独立性与自由度,而独立和自由,是可以让我们体验无穷尽的人生可能性。苏格拉底每日磨完眼镜片,有了生活费,然后才去雅典的广场街巷败坏年轻人。
对思考“我们为什么要读书”的大学生,他会说:
想读自己想读的书,这在大学里面应该是很容易的事情,大学建筑的核心是图书馆,你到里面找40本你非常想读的书(就算你一年只读10本吧),然后,把它们读完,你对大学的第二个愤怒也就解决了。
对曾经遭遇过不幸的姑娘,他会说:
若不是不幸到彻底失去生命气息,不幸者只能接受这个现实:不幸者只能靠自己攒点力气走出不幸。
From Life Sailor, post 连岳是个奇迹
之前我写了一篇《坚持了两年之后,小朋友突然不想去打冰球了…》,本来是无心之作,没想到收到了很多留言,我自己也获益不少。 本来,我以为解决了小朋友的问题,此事就这样过去了。没想到的是,暑假过后,冰球训练重开,他又老调重弹:“我不去了,我不想打冰球了……”。 这可叫我如何是好?听到他嘟嘟囔囔说这一切的时候,我心里百感交集。 成年人的生活里总是有忙不完的事情,对应的,也希望一切井井有条、按部就班。因此,这样“意外”的变数,总是第一时间让人心生无奈和烦恼:天哪,怎么会这样呢?为什么会这样呢? 不过,基于之前的经验,借鉴大家的留言,这次我显然更有心理准备一些,起码不会慌乱。 之前我写过,如果父母多阅读一些高质量的育儿专著,有助于把自己的期望水平“降”到合适的程度,就不会那么焦虑甚至抓狂。 (more…)
认识Michael很偶然,但我也很幸运,因为我见证了一个“打冰球的好孩子”的成长。 最早认识Michael是在冰球队的夏季体能训练上。那时候这群孩子还只有六岁左右,每次训练都是家长送来,在旁边观看陪伴,再接回家。但是,我很快发现有个孩子不一样,家长送他来就回家,他靠自己换好全身装备,训练完自己洗澡更衣,再由家长接回去。看起来,他好像完全没有其他孩子那种“害怕独处”的感觉。 于是我问他:“小朋友,你这么勇敢,你叫什么名字呀?” 他说:Michael。 我尝试复述他的名字,好几遍都不成功,因为我总听成“米歇”,最后他耐着性子慢慢说,我仔细听才发现最后还有个音节,嘴要更扁一点,舌头往上垫,才可以念出来,类似“米歇-厄尔”。其实这个名字写出来大家都认识,英文里读作“迈克尔”,无奈德语的发音规则很严格,字母i不会像英文那样有两种读音,结尾的el又一定要发音,所以就成了“米歇-埃尔”。 (more…)
偶然刷到一篇文章,说的是“贵族家长”群体给小朋友安排的活动:冰球、马术…… 我有点诧异,原来“冰球”也被贴上了“身份”的标签。想想自家小朋友的情况:赶上打折花了400多欧元买的全套护具,80元买的二手冰球包,每个月60欧元的俱乐部费用……想了想,似乎很难和“贵族”联系起来。 只不过,他已经坚持打冰球到了第四年,我们的生活确实有不小的变化。写下来,既是对自己有个交代,也可以作为“贵族运动”的现身说法。因为在我看来,如果非要说它是“贵族”运动,也只能“贵”在高(时间)投入、高产出而已。细细想来,我们的生活,已经被冰球深深的影响了。 (more…)
一 很多人关心,我们父子给M写了道歉信之后,对方是否有回应。 答案是:到目前为止,还没有任何回应。不过比较特殊的是,写完信之后德国小学就开始放秋假,学生不用去学校,既然见不到,也就不可能收到任何回应。 老实说,我觉得对方父母是有点反应过度的。这些年我的一条深刻经验是,如果出现分歧、矛盾,越早、在越低的层面直接面对,就越容易解决。许多小的矛盾之所以越闹越大甚至无法收场,往往都是经过了很多演绎、传话,而没有在一开始就开诚布公地面对。 试想,如果自己的孩子收到写着“我要杀了你”的信件,哪怕一开始很惊慌甚至愤怒,但仔细想一想,毕竟还有很多信息是未知的——比如对方是谁,平时言行如何,为何要写这样的信…… 更好的办法或许是先去直接寻求这些问题的答案,而不是直接把信交给家长委员会,走“公事公办”的路子。 我当然承认,“公事公办”无可厚非,对方家长也有这样的权利——所谓权利,就是“有资格做对方不喜欢的事情,人家还拿你没办法”。既然有这样的权利,就需要尊重。 所以,“严于律己,宽于待人”的确是与人相处的重要法则:我不会选择这么做,但我能理解和尊重你这么做的权利。 也有人问,那将来你遇到M的父母,会不会紧张? 答案是:不会。 (more…)
一 收到S老师邮件的时候,我刚刚胆战心惊地做完第一次德语技术分享,还在享受着同事们的鼓励。猛然间就收到一封邮件:“您的孩子在学校参与了一起性质严重的事件,您必须来学校面谈,请从以下时间段中选择……” 什么?“性质严重的事件”?我揉了揉眼睛,确认自己没有看错。再把这段文字贴到谷歌翻译里,确认自己没有理解错。 我没有看错,也没有理解错,就是“性质严重的事件”。好吧,既然“性质严重”,那谈话肯定是越早越好,最早的日期是第三天。我紧赶慢赶,回信确认了最早可能的谈话时间,虽然德国人通常都不期待能这么快收到回复。 去接他回来的路上,我发现他一切正常,完全看不出任何异样。于是,我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,只是依照惯例,问他当天发生了什么,在学校开心不开心。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,我心生疑惑,看起来和“性质严重”完全不搭边。那会是什么事情呢? 我又问他,有没有和同学吵架、打架,是不是被人欺负了不敢说。但是,答案全都是“没有”。 我满心怀疑,又按捺不住,直接问:“既然一切都挺好,为什么S老师给我发信,说让我来学校跟她谈话呢?”我担心“性质严重”会吓到他,故意隐去了这个词。 他的满面春风在那瞬间凝固了,喃喃低语道:“好吧,原来是那件事,我还以为她不会跟你说。” (more…)
在2024年之前,我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还可以加入乐团,甚至参加音乐会演奏。我只是个普通中年人,在之前文章里说过,上世纪八十年代随大流弹了十年手风琴,考过六级(当时最高八级)之后就彻底放弃了。直到二十多年后,在上海工作时才重新开始弹琴,当时有幸跟夏老师学了两年,打开了感官,懂得了音乐的世界远远比考级要广阔和美妙。再往后,就是自己看Youtube学习了一些乐理知识。因为德国几乎每个城市都有很多音乐学校,2023年末,我给本市的音乐学校写信,询问是否可以参加手风琴课程。通过回信我才知道,原来不只是“每个城市都有很多音乐学校”,而且“每个城市都有很多乐团”,哪怕是手风琴乐团。就这样,阴差阳错的,2024年初,经过简单的试奏,我加入了本市的手风琴乐团。虽然我是乐团新人,仍然有很多要学习的,但是一年下来,确实有不少感受。如果读者朋友也对音乐感兴趣,或者想让孩子学习音乐,也许我的感受可以提供一些参考。 (more…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