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很小的时候,在外出差的父亲给我写信,说“玩也要动脑筋”,这真让我头疼:玩就是玩嘛,动脑筋,那肯定是跟学习有关的,这怎么能扯到一起呢?我百思不得其解,甚至去找外婆评理。
父亲出差回来解释说:玩也要动脑筋,就是不要老停留在一个水平上,要想办法玩得更好,更有意思。
于是我明白了,“动脑筋”不只是跟烦人的学习有关的,各种问题其实都可以“动脑筋”。这些年来,随着经历的增长,我越来越深刻地体会到当年父母的一片苦心,也体会到四处“开动脑筋”的重要性。
去年,我有幸翻译了温伯格的《技术领导之路》,在书中,我遇见了同样的道理:
尽管风格各有不同,解决问题的领导都有一个共同点:他们都相信,总有更好的办法(there’s always a better way)。
这信念源自何处?伯特兰•罗素曾说,信念就是不需要证据的相信。尽管解决问题的领导可能是讲逻辑的,他们也不能用逻辑来证明信念。也许它源于他们之前的成功:聪明孩子能把坏事变成好事。这种成功强化了孩子对于思维的信念。以这种信念为依托,孩子就更可能想到更聪明的办法,解决下一个问题。熟能生巧,成功带来更大的成功,最终成就了解决问题的领导。
看来,“努力把事情做得更好”的重要价值,是大家公认的。然而,努力践行这一点,也是非常有难度的,这一点,我深有体会。
就拿我所从事的软件行业来说吧,工作中,我时常会有这样的想法:软件开发顶着朝阳产业的华盖,然而内部的规范性和秩序性实在不容乐观,甚至到了“粗陋”的地步,远远赶不上传统的工匠:设计随意、文档混乱、沟通缺乏、配合失当、效率低下、维护困难……,许多的所谓“高科技产业”,只是“使用高科技工具胡乱拼凑出来的劣质产品”而已(刘未鹏写过一篇有趣的文章《我们都是信息时代的远古人》,我看不妨借用这个标题:我们都是光鲜行业的蠢苦力)
究其原因,一方面是软件开发本身的问题(须知,软件乃是纯粹依靠人类的智力,“凭空”构造出来的复杂系统);另一方面,也与我们对自己工作的思考深度有关——即便软件开发本身是困难的,我们仍然能够开动脑筋,总结、反省、提高,一点点做得更好。这样的思考和反省,本身就是非常难得也非常可贵的,但正是这样的思考和反省,提醒我们,自己位于向前延伸的时间轴之上,而不是一次次地在起点重复。
更可惜的是,长久以来,关于这些问题的论述,都被外国人所垄断。在中文世界里,“如何做好软件”,或许有许多人在思考,但经验的交流都还局限于口耳相传的方式,在知识的整体性、层次性和交流效率上,都很可惜。所以,当我看到《走出软件作坊》的时候,实在是大为惊喜。
我手上这本书,是在面世签售的前一天晚上,博文视点的周老师赠送的。赶回家已经是夜里两点来钟了,但捧起这本书就很难放下,这是一本包罗万象的书——从程序到架构,从售前到售后,从开发到管理,从销售到维护,完全涵盖了当前国内软件开发的各个方面。我相信,任何IT从业者都能从中见到许多困扰自己的问题,而且许多未曾接触过的问题,也会看得饶有兴致,并且为其中的某些观点、做法叫绝。看技术类的书籍,很久没有这种畅快的体验了,于是我想,这本书一定能吸引很多人的兴趣。
果然,这本书面市之后,引发了大量的关注。无论评价如何,这些关注本身,就证明书已经挠到了软件开发的痒处(正如它的英文名:The Itch of Software Workshop),引发了大家的思考。我以为,针对中国软件行业的现状来说,这就已经是重要的价值了。
《走出软件作坊》或许不是一本圣经,但它无愧于一个起点,为了走出作坊,我们需要这个可贵的起点。
From Life Sailor, post 别做光鲜行业的蠢苦力
之前我写了一篇《坚持了两年之后,小朋友突然不想去打冰球了…》,本来是无心之作,没想到收到了很多留言,我自己也获益不少。 本来,我以为解决了小朋友的问题,此事就这样过去了。没想到的是,暑假过后,冰球训练重开,他又老调重弹:“我不去了,我不想打冰球了……”。 这可叫我如何是好?听到他嘟嘟囔囔说这一切的时候,我心里百感交集。 成年人的生活里总是有忙不完的事情,对应的,也希望一切井井有条、按部就班。因此,这样“意外”的变数,总是第一时间让人心生无奈和烦恼:天哪,怎么会这样呢?为什么会这样呢? 不过,基于之前的经验,借鉴大家的留言,这次我显然更有心理准备一些,起码不会慌乱。 之前我写过,如果父母多阅读一些高质量的育儿专著,有助于把自己的期望水平“降”到合适的程度,就不会那么焦虑甚至抓狂。 (more…)
认识Michael很偶然,但我也很幸运,因为我见证了一个“打冰球的好孩子”的成长。 最早认识Michael是在冰球队的夏季体能训练上。那时候这群孩子还只有六岁左右,每次训练都是家长送来,在旁边观看陪伴,再接回家。但是,我很快发现有个孩子不一样,家长送他来就回家,他靠自己换好全身装备,训练完自己洗澡更衣,再由家长接回去。看起来,他好像完全没有其他孩子那种“害怕独处”的感觉。 于是我问他:“小朋友,你这么勇敢,你叫什么名字呀?” 他说:Michael。 我尝试复述他的名字,好几遍都不成功,因为我总听成“米歇”,最后他耐着性子慢慢说,我仔细听才发现最后还有个音节,嘴要更扁一点,舌头往上垫,才可以念出来,类似“米歇-厄尔”。其实这个名字写出来大家都认识,英文里读作“迈克尔”,无奈德语的发音规则很严格,字母i不会像英文那样有两种读音,结尾的el又一定要发音,所以就成了“米歇-埃尔”。 (more…)
偶然刷到一篇文章,说的是“贵族家长”群体给小朋友安排的活动:冰球、马术…… 我有点诧异,原来“冰球”也被贴上了“身份”的标签。想想自家小朋友的情况:赶上打折花了400多欧元买的全套护具,80元买的二手冰球包,每个月60欧元的俱乐部费用……想了想,似乎很难和“贵族”联系起来。 只不过,他已经坚持打冰球到了第四年,我们的生活确实有不小的变化。写下来,既是对自己有个交代,也可以作为“贵族运动”的现身说法。因为在我看来,如果非要说它是“贵族”运动,也只能“贵”在高(时间)投入、高产出而已。细细想来,我们的生活,已经被冰球深深的影响了。 (more…)
一 很多人关心,我们父子给M写了道歉信之后,对方是否有回应。 答案是:到目前为止,还没有任何回应。不过比较特殊的是,写完信之后德国小学就开始放秋假,学生不用去学校,既然见不到,也就不可能收到任何回应。 老实说,我觉得对方父母是有点反应过度的。这些年我的一条深刻经验是,如果出现分歧、矛盾,越早、在越低的层面直接面对,就越容易解决。许多小的矛盾之所以越闹越大甚至无法收场,往往都是经过了很多演绎、传话,而没有在一开始就开诚布公地面对。 试想,如果自己的孩子收到写着“我要杀了你”的信件,哪怕一开始很惊慌甚至愤怒,但仔细想一想,毕竟还有很多信息是未知的——比如对方是谁,平时言行如何,为何要写这样的信…… 更好的办法或许是先去直接寻求这些问题的答案,而不是直接把信交给家长委员会,走“公事公办”的路子。 我当然承认,“公事公办”无可厚非,对方家长也有这样的权利——所谓权利,就是“有资格做对方不喜欢的事情,人家还拿你没办法”。既然有这样的权利,就需要尊重。 所以,“严于律己,宽于待人”的确是与人相处的重要法则:我不会选择这么做,但我能理解和尊重你这么做的权利。 也有人问,那将来你遇到M的父母,会不会紧张? 答案是:不会。 (more…)
一 收到S老师邮件的时候,我刚刚胆战心惊地做完第一次德语技术分享,还在享受着同事们的鼓励。猛然间就收到一封邮件:“您的孩子在学校参与了一起性质严重的事件,您必须来学校面谈,请从以下时间段中选择……” 什么?“性质严重的事件”?我揉了揉眼睛,确认自己没有看错。再把这段文字贴到谷歌翻译里,确认自己没有理解错。 我没有看错,也没有理解错,就是“性质严重的事件”。好吧,既然“性质严重”,那谈话肯定是越早越好,最早的日期是第三天。我紧赶慢赶,回信确认了最早可能的谈话时间,虽然德国人通常都不期待能这么快收到回复。 去接他回来的路上,我发现他一切正常,完全看不出任何异样。于是,我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,只是依照惯例,问他当天发生了什么,在学校开心不开心。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,我心生疑惑,看起来和“性质严重”完全不搭边。那会是什么事情呢? 我又问他,有没有和同学吵架、打架,是不是被人欺负了不敢说。但是,答案全都是“没有”。 我满心怀疑,又按捺不住,直接问:“既然一切都挺好,为什么S老师给我发信,说让我来学校跟她谈话呢?”我担心“性质严重”会吓到他,故意隐去了这个词。 他的满面春风在那瞬间凝固了,喃喃低语道:“好吧,原来是那件事,我还以为她不会跟你说。” (more…)
在2024年之前,我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还可以加入乐团,甚至参加音乐会演奏。我只是个普通中年人,在之前文章里说过,上世纪八十年代随大流弹了十年手风琴,考过六级(当时最高八级)之后就彻底放弃了。直到二十多年后,在上海工作时才重新开始弹琴,当时有幸跟夏老师学了两年,打开了感官,懂得了音乐的世界远远比考级要广阔和美妙。再往后,就是自己看Youtube学习了一些乐理知识。因为德国几乎每个城市都有很多音乐学校,2023年末,我给本市的音乐学校写信,询问是否可以参加手风琴课程。通过回信我才知道,原来不只是“每个城市都有很多音乐学校”,而且“每个城市都有很多乐团”,哪怕是手风琴乐团。就这样,阴差阳错的,2024年初,经过简单的试奏,我加入了本市的手风琴乐团。虽然我是乐团新人,仍然有很多要学习的,但是一年下来,确实有不少感受。如果读者朋友也对音乐感兴趣,或者想让孩子学习音乐,也许我的感受可以提供一些参考。 (more…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