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序员,就是整天与机器打交道的那群人。
在计算机并不普及的年代,这样的描述毫无疑问;然而,这些年来,得益于计算机成本的不断下降,软件使用门槛的不断降低,如今,昔日昂贵而又神秘不可莫测电脑,已经成了随处可见、人人能用的办公器材。一句话:人机交互不再是程序员的专利。大家都可以用电脑干活,只不过,程序员用电脑写程序,其他人用电脑干其它事。
结果,普通人抱怨的问题,程序员也在抱怨:电脑不够聪明,不够智能,效率太低……
可是,电脑真的进化到了对程序员和普通用户“一视同仁”的地步吗?
我不由得想起,上个世纪80年代,温伯格在《技术领导之路》中提出的疑问:
(开办技术领导力学习班)也让我们产生怀疑,技术在当今社会扮演了重要的角色,我们的学习班,是否赋予了某些人太多的力量?
细细想来,那个时候IT是高深的技术,只有少数人能够接触,因而程序员“理所当然”地借助了IT的东风,具有超常的力量。可是如今呢?与常人无异的程序员(或者说,IT技术人员),他们身上让人担心的“太大的”力量,到底是被淘汰了,还是没有发挥出来?
对这个问题,不同的人或许有不同的看法。不过,读过The Productive Programmer(中文版《卓有成效的程序员》)的人,多半会选择后一个答案。
The Productive Programmer是一本奇特的书,它的Productive(也就是“生产力”),与新的语言、新的框架、新的系统完全无关,而是另辟蹊径:它只是提醒读者,作为程序员,你与普通用户是不同的:其它人只是简单地“启动”程序,而你完全可以动用自己的专业知识,“驱使/调度”那些程序。这样的机会,普通用户想不到,也不愿意抓住,但是抓住它们,你的生产率就会成倍上升。所以,这本书叫做The Productive Programmer,而不是The Productive Computer-User。
薄薄的一本书(英文版224页,中文版215页),共分16章,兼顾概念和实践两个方面,既介绍了加速、专注、自动化等等提高生产率的“先进”思维观念(譬如“多用键盘少用鼠标”,“消除干扰集中精力”),也给出了在设计、分析、构造、元编程、多语言编程等等多种任务中贯彻前述思想的若干实例(譬如“用全面测试保证质量”,“选用最省事的方式/语言完成任务”),可以说是“麻雀虽小,五脏俱全”了。
不过,看完整本书,我最深刻的印象还是贯彻全书的思想。说白了,就是尽量让机器做机器该做的事情,让程序和程序打交道,发挥程序员在这方面的先天优势——他人眼中的普通工具,是程序员手里的有利武器。
不信你可以想想,虽然如今人机交互的难度已经大大下降,然而程序终究是程序,“程序跟人打交道”与“程序跟程序打交道”,效率差的不是一星半点:
不用宏,你可能需要一次又一次地重复选择、修改、保存;
不用脚本,你可能需要一次又一次地点击、配置、等待;
不用自动化测试,你可能需要一次又一次地运行、调试;
不用管道,你可能需要一次又一次地生成、删除中间文件;
……
The Productive Programmer则会“教导”你:
多用宏吧,启动它,你就可以迅速完成大量重复的工作;
多用脚本吧,你可以提高运行的效率,避免变数和误差;
多用自动化测试吧,你可以迅速定位问题,保证质量;
多用管道吧,这样多个程序就可以“无缝结合”成一条生产线;
……
没错,学习宏、脚本、自动化测试、管道(Shell),不是“容易”的事情。但别忘了,身为技术人员,了解技术,学习技术,运用技术,正是你的职业、你的优势,也是你的责任、你的生产力(所谓productive)所在。随便举个例子吧,在本书中文版的第196页有这么一段话:
……在我刚才提到的例子中,开发人员用了1小时58分建立正确的语法,然后用了不足两分钟运行。在一些未曾培训过的人眼里,他的大多数时间都没有效率(这就是为什么他们反对使用正则表达式的原因),但最后,他节省的是几天的时间!……
我还要补充的是,解决好这样的问题,“现在”能节省几天的时间,将来,更可以节省无穷无尽的时间!就我的开发经历来说,平时多注重这样的细节,做些“没效率”的事情,积累起来,就可以节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——最起码,你不再会抱怨,自己终日被一大堆“简单重复劳动”所困扰。
类似的例子,在书中随处可见,譬如作者讲到,“几乎每个*nix用户,都会有自己的shell alias”,真是于我心有戚戚焉:我自己积累了一大堆alias,喜欢用grep –color把要找的内容标成高亮,也喜欢在统计脚本里用不同的颜色标注不同的状态……在Shell下干活,更加简单、利索,一目了然,这种流畅和效率,也可算专属于程序员的宝贵财富。不厚道地炫耀一下,我还有程序定期自动备份我的blog文件和数据,有程序把下载的有声资料“统一”为广播音质mp3(节省空间,同时更新/修正id3信息,调整音量)方便导入随身听……
当然,也有读者会觉得很烦:作者每讲一个很小的例子,几乎都要强调一遍:“简单重复劳动是低效的(程序员不应该这么干)”。不过,我丝毫没有觉得罗嗦,反而因此喜欢上这本一个下午就能看完的“轻量级”小书:阅读它,你并不需要太多的期望,权当一次愉快的思维体操吧——你会发现,专属于自己的高效率,就来自书中提到的点点滴滴。
From Life Sailor, post 上帝的归上帝,程序的归程序
之前我写了一篇《坚持了两年之后,小朋友突然不想去打冰球了…》,本来是无心之作,没想到收到了很多留言,我自己也获益不少。 本来,我以为解决了小朋友的问题,此事就这样过去了。没想到的是,暑假过后,冰球训练重开,他又老调重弹:“我不去了,我不想打冰球了……”。 这可叫我如何是好?听到他嘟嘟囔囔说这一切的时候,我心里百感交集。 成年人的生活里总是有忙不完的事情,对应的,也希望一切井井有条、按部就班。因此,这样“意外”的变数,总是第一时间让人心生无奈和烦恼:天哪,怎么会这样呢?为什么会这样呢? 不过,基于之前的经验,借鉴大家的留言,这次我显然更有心理准备一些,起码不会慌乱。 之前我写过,如果父母多阅读一些高质量的育儿专著,有助于把自己的期望水平“降”到合适的程度,就不会那么焦虑甚至抓狂。 (more…)
认识Michael很偶然,但我也很幸运,因为我见证了一个“打冰球的好孩子”的成长。 最早认识Michael是在冰球队的夏季体能训练上。那时候这群孩子还只有六岁左右,每次训练都是家长送来,在旁边观看陪伴,再接回家。但是,我很快发现有个孩子不一样,家长送他来就回家,他靠自己换好全身装备,训练完自己洗澡更衣,再由家长接回去。看起来,他好像完全没有其他孩子那种“害怕独处”的感觉。 于是我问他:“小朋友,你这么勇敢,你叫什么名字呀?” 他说:Michael。 我尝试复述他的名字,好几遍都不成功,因为我总听成“米歇”,最后他耐着性子慢慢说,我仔细听才发现最后还有个音节,嘴要更扁一点,舌头往上垫,才可以念出来,类似“米歇-厄尔”。其实这个名字写出来大家都认识,英文里读作“迈克尔”,无奈德语的发音规则很严格,字母i不会像英文那样有两种读音,结尾的el又一定要发音,所以就成了“米歇-埃尔”。 (more…)
偶然刷到一篇文章,说的是“贵族家长”群体给小朋友安排的活动:冰球、马术…… 我有点诧异,原来“冰球”也被贴上了“身份”的标签。想想自家小朋友的情况:赶上打折花了400多欧元买的全套护具,80元买的二手冰球包,每个月60欧元的俱乐部费用……想了想,似乎很难和“贵族”联系起来。 只不过,他已经坚持打冰球到了第四年,我们的生活确实有不小的变化。写下来,既是对自己有个交代,也可以作为“贵族运动”的现身说法。因为在我看来,如果非要说它是“贵族”运动,也只能“贵”在高(时间)投入、高产出而已。细细想来,我们的生活,已经被冰球深深的影响了。 (more…)
一 很多人关心,我们父子给M写了道歉信之后,对方是否有回应。 答案是:到目前为止,还没有任何回应。不过比较特殊的是,写完信之后德国小学就开始放秋假,学生不用去学校,既然见不到,也就不可能收到任何回应。 老实说,我觉得对方父母是有点反应过度的。这些年我的一条深刻经验是,如果出现分歧、矛盾,越早、在越低的层面直接面对,就越容易解决。许多小的矛盾之所以越闹越大甚至无法收场,往往都是经过了很多演绎、传话,而没有在一开始就开诚布公地面对。 试想,如果自己的孩子收到写着“我要杀了你”的信件,哪怕一开始很惊慌甚至愤怒,但仔细想一想,毕竟还有很多信息是未知的——比如对方是谁,平时言行如何,为何要写这样的信…… 更好的办法或许是先去直接寻求这些问题的答案,而不是直接把信交给家长委员会,走“公事公办”的路子。 我当然承认,“公事公办”无可厚非,对方家长也有这样的权利——所谓权利,就是“有资格做对方不喜欢的事情,人家还拿你没办法”。既然有这样的权利,就需要尊重。 所以,“严于律己,宽于待人”的确是与人相处的重要法则:我不会选择这么做,但我能理解和尊重你这么做的权利。 也有人问,那将来你遇到M的父母,会不会紧张? 答案是:不会。 (more…)
一 收到S老师邮件的时候,我刚刚胆战心惊地做完第一次德语技术分享,还在享受着同事们的鼓励。猛然间就收到一封邮件:“您的孩子在学校参与了一起性质严重的事件,您必须来学校面谈,请从以下时间段中选择……” 什么?“性质严重的事件”?我揉了揉眼睛,确认自己没有看错。再把这段文字贴到谷歌翻译里,确认自己没有理解错。 我没有看错,也没有理解错,就是“性质严重的事件”。好吧,既然“性质严重”,那谈话肯定是越早越好,最早的日期是第三天。我紧赶慢赶,回信确认了最早可能的谈话时间,虽然德国人通常都不期待能这么快收到回复。 去接他回来的路上,我发现他一切正常,完全看不出任何异样。于是,我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,只是依照惯例,问他当天发生了什么,在学校开心不开心。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,我心生疑惑,看起来和“性质严重”完全不搭边。那会是什么事情呢? 我又问他,有没有和同学吵架、打架,是不是被人欺负了不敢说。但是,答案全都是“没有”。 我满心怀疑,又按捺不住,直接问:“既然一切都挺好,为什么S老师给我发信,说让我来学校跟她谈话呢?”我担心“性质严重”会吓到他,故意隐去了这个词。 他的满面春风在那瞬间凝固了,喃喃低语道:“好吧,原来是那件事,我还以为她不会跟你说。” (more…)
在2024年之前,我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还可以加入乐团,甚至参加音乐会演奏。我只是个普通中年人,在之前文章里说过,上世纪八十年代随大流弹了十年手风琴,考过六级(当时最高八级)之后就彻底放弃了。直到二十多年后,在上海工作时才重新开始弹琴,当时有幸跟夏老师学了两年,打开了感官,懂得了音乐的世界远远比考级要广阔和美妙。再往后,就是自己看Youtube学习了一些乐理知识。因为德国几乎每个城市都有很多音乐学校,2023年末,我给本市的音乐学校写信,询问是否可以参加手风琴课程。通过回信我才知道,原来不只是“每个城市都有很多音乐学校”,而且“每个城市都有很多乐团”,哪怕是手风琴乐团。就这样,阴差阳错的,2024年初,经过简单的试奏,我加入了本市的手风琴乐团。虽然我是乐团新人,仍然有很多要学习的,但是一年下来,确实有不少感受。如果读者朋友也对音乐感兴趣,或者想让孩子学习音乐,也许我的感受可以提供一些参考。 (more…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