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ategories: Yurii谈开发

迷失自我的API

本文由Yurii原创,转载请注明来源: Life Sailor

本文链接 迷失自我的API


说起API,做开发的人大概都知道也用过,我也是如此。不过除去使用,我还亲眼目睹过API制定,参与搭建过开放API平台,也与合作方商量确定过API方案;算是各个方面都有了解和经历,感受过让人啧啧称奇的赞赏,也经历过举步维艰的尴尬。目睹还有很多同行在API的泥泞里挣扎,我把自己的经验写在这里与大家分享。

大家都知道,API是Application Program Interface,也就是应用程序接口,看起来非常容易理解,实际却并非如此。据我观察,不少API方案之所以陷入了泥潭,就是程序员对API理解错误,把它看成了“对外开放的函数”:某个动作可能之前需要用户鼠标点击触发,现在开个口子给程序用消息触发,这就是API了;推广开来,现在流行的API化、开放平台的潮流,无非是多开一些这样的口子而已。

据我观察,相当多的程序员是这样理解API的。这种理解不能叫错,却往往造成严重的后果。因为它的关注点更侧重“应用程序(Application Program)”,而不是“接口(Interface)”,而两者是有很大差别的:应用程序是一种具体的实现,说到应用程序往往想到的是代码,它是具体、容易理解的;而接口是对抽象行为的封装,说到接口,往往想到的是某个动作,是虚拟、不那么好理解的。此外,接口还蕴含了“解耦合”的意义:应用程序往往是知根知底的“内部人交易”,出了问题也很好变通解决,接口却要暴露给未知的外部世界,只能依靠相对固定的规范加以约束。更重要的是,接口往往会影响甚至塑造外部调用方对系统的认知,在调用方看来,系统对外提供了几个接口,可能就只有几个环节(或几个方面)。如果对接口的理解不到位,开发出来的API往往是残缺的,根据接口(Interface)的首字母I在英语中的意思,我把这类API称为“迷失自我的API”。

举个真实的例子,我们常见的表单填写功能,为了保证用户体验,往往会把整个填写分为几步依次进行。相应的,后台有方法对应每一步的处理。为了提供API,程序员直接把后台每一步的处理包装暴露出来,而没有想到应当“填写表单”是逻辑意义完整独立的操作,之前拆分开来只是为了保证直接交互的体验,结果客户端应用程序在调用时,也不得不把整张表单拆开了分次调用,这样的API既没有效率又没有准确性。

再举个例子,在某个界面上客户可以选择确定的服务,原有系统里表示服务的是枚举类型,因为都是项目内部调用,所以没有问题。提供API时,程序员直接把这些参数和类型通过WSDL暴露出去,初期用起来一切正常,不久就问题丛生:因为服务的种类经常随业务变化,枚举类型本身也会变化,内部更新并不是大问题,客户调用起来则痛苦不堪,哪怕服务的值没有变化,也必须重新编译。

以上两例,都可归类为迷失自我的API,因为都是对接口的理解不到位:第一例是没有设定合适的粒度,第二例是没有设定信息隔离的合理边界。在实际开发中,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,结果都是浪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(让API调用方跳起脚来大骂的情况也屡见不鲜)。根据我的思考,要避免这类情况,可以从以下几方面采取措施。

第一,要重视API,抽调最好的开发人员负责API。在许多团队里,开发API被视作脏活累活,交给开发能力一般甚至比较弱的人员去开发,这一点是要严格杜绝的。API的设计和开发是一项要求很高的工作,如前文所说,负责人员要理解每个API对应的逻辑意义以便合理划分粒度,还需要根据实际情况进行合理的隔离。更重要的,相对普通的函数调用,API的调试和报错都需要精心设计。我见过很多程序员随便应付错误处理甚至干脆一股脑扔给虚拟机,这种水平去设计API只会让调用方欲哭无泪,最终还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。如果抽调了最好的开发人员负责API,哪怕内部暂时逊色一点,稍后也可以改过来,这个道理反过来则不成立——用优雅接口包装起来的龌龊实现,通常强过龌龊接口包装起来的优雅实现。

第二,自己开发的API要自己调用。软件开发行业有句话叫“吃自己的狗粮”,意思是自己做的程序自己用,才能真正知道自己做的如何,API也是如此。难用的API通常有个共同特点,就是开发API的人自己是不用的,对他们来说纯粹是摆设,所以他们无法设身处地评判API的好坏,发现有问题也没有动力去改善,即便有压力去改善,也往往难以找到合适的切入点,向合适的方向推进。实际上,目前很多项目已经实现了内部API化,自己调用自己的API已经是必须的选择,这时候开放API也变得易如反掌。我相信这是一种好的架构方式,值得推广开来。

第三,API是有章可循的,借鉴现成的成功经验会少走很多弯路。API的设计和开发虽然是一项要求很高的工作,但经验并不是要求的全部;目前已经有了很多论述API的文档资料,涵盖了从实现到架构的各个方面;业界也有许多公认的规范优秀的API,很多领域都可以找到API的榜样(FourSquare、Twitter、Facebook,都是很好的样板)。如果能多加学习,多加思考,甚至稍加思索直接照搬,都会比自己盲目设计开发要好很多(国内的一些直接照搬国外的API至少像个样子,许多“自主设计”的反而非常糟糕)。

说句玩笑话,API没有了I,就“迷失了自我”。正是众多迷失自我的所谓“API”,给广大程序员造成了无穷无尽的困扰。我衷心希望这种境况能早日得到解决。

Yurii

View Comments

  • 从RPC到REST的风格变化,也是一种思考方式的变化,强迫自己以“对外开放资源”的方式思考API,会有很多好处。

    反之,不自觉的回到Function Call的思路,难免会出问题。

    • 老庄你怎么总是能几句话点到问题的实质?这样看来我废话一堆呀……

Recent Posts

再次面临孩子不想去打冰球的问题

之前我写了一篇《坚持了两年之后,小朋友突然不想去打冰球了…》,本来是无心之作,没想到收到了很多留言,我自己也获益不少。 本来,我以为解决了小朋友的问题,此事就这样过去了。没想到的是,暑假过后,冰球训练重开,他又老调重弹:“我不去了,我不想打冰球了……”。 这可叫我如何是好?听到他嘟嘟囔囔说这一切的时候,我心里百感交集。 成年人的生活里总是有忙不完的事情,对应的,也希望一切井井有条、按部就班。因此,这样“意外”的变数,总是第一时间让人心生无奈和烦恼:天哪,怎么会这样呢?为什么会这样呢? 不过,基于之前的经验,借鉴大家的留言,这次我显然更有心理准备一些,起码不会慌乱。 之前我写过,如果父母多阅读一些高质量的育儿专著,有助于把自己的期望水平“降”到合适的程度,就不会那么焦虑甚至抓狂。 (more…)

3 weeks ago

Michael,一个打冰球的好孩子

认识Michael很偶然,但我也很幸运,因为我见证了一个“打冰球的好孩子”的成长。 最早认识Michael是在冰球队的夏季体能训练上。那时候这群孩子还只有六岁左右,每次训练都是家长送来,在旁边观看陪伴,再接回家。但是,我很快发现有个孩子不一样,家长送他来就回家,他靠自己换好全身装备,训练完自己洗澡更衣,再由家长接回去。看起来,他好像完全没有其他孩子那种“害怕独处”的感觉。 于是我问他:“小朋友,你这么勇敢,你叫什么名字呀?” 他说:Michael。 我尝试复述他的名字,好几遍都不成功,因为我总听成“米歇”,最后他耐着性子慢慢说,我仔细听才发现最后还有个音节,嘴要更扁一点,舌头往上垫,才可以念出来,类似“米歇-厄尔”。其实这个名字写出来大家都认识,英文里读作“迈克尔”,无奈德语的发音规则很严格,字母i不会像英文那样有两种读音,结尾的el又一定要发音,所以就成了“米歇-埃尔”。 (more…)

3 weeks ago

冰球训练四年的收获和感悟

偶然刷到一篇文章,说的是“贵族家长”群体给小朋友安排的活动:冰球、马术…… 我有点诧异,原来“冰球”也被贴上了“身份”的标签。想想自家小朋友的情况:赶上打折花了400多欧元买的全套护具,80元买的二手冰球包,每个月60欧元的俱乐部费用……想了想,似乎很难和“贵族”联系起来。 只不过,他已经坚持打冰球到了第四年,我们的生活确实有不小的变化。写下来,既是对自己有个交代,也可以作为“贵族运动”的现身说法。因为在我看来,如果非要说它是“贵族”运动,也只能“贵”在高(时间)投入、高产出而已。细细想来,我们的生活,已经被冰球深深的影响了。 (more…)

1 month ago

亲历德国小学的死亡威胁事件【续】

一 很多人关心,我们父子给M写了道歉信之后,对方是否有回应。 答案是:到目前为止,还没有任何回应。不过比较特殊的是,写完信之后德国小学就开始放秋假,学生不用去学校,既然见不到,也就不可能收到任何回应。 老实说,我觉得对方父母是有点反应过度的。这些年我的一条深刻经验是,如果出现分歧、矛盾,越早、在越低的层面直接面对,就越容易解决。许多小的矛盾之所以越闹越大甚至无法收场,往往都是经过了很多演绎、传话,而没有在一开始就开诚布公地面对。 试想,如果自己的孩子收到写着“我要杀了你”的信件,哪怕一开始很惊慌甚至愤怒,但仔细想一想,毕竟还有很多信息是未知的——比如对方是谁,平时言行如何,为何要写这样的信…… 更好的办法或许是先去直接寻求这些问题的答案,而不是直接把信交给家长委员会,走“公事公办”的路子。 我当然承认,“公事公办”无可厚非,对方家长也有这样的权利——所谓权利,就是“有资格做对方不喜欢的事情,人家还拿你没办法”。既然有这样的权利,就需要尊重。 所以,“严于律己,宽于待人”的确是与人相处的重要法则:我不会选择这么做,但我能理解和尊重你这么做的权利。 也有人问,那将来你遇到M的父母,会不会紧张? 答案是:不会。 (more…)

1 month ago

亲历德国小学的死亡威胁事件

一 收到S老师邮件的时候,我刚刚胆战心惊地做完第一次德语技术分享,还在享受着同事们的鼓励。猛然间就收到一封邮件:“您的孩子在学校参与了一起性质严重的事件,您必须来学校面谈,请从以下时间段中选择……” 什么?“性质严重的事件”?我揉了揉眼睛,确认自己没有看错。再把这段文字贴到谷歌翻译里,确认自己没有理解错。 我没有看错,也没有理解错,就是“性质严重的事件”。好吧,既然“性质严重”,那谈话肯定是越早越好,最早的日期是第三天。我紧赶慢赶,回信确认了最早可能的谈话时间,虽然德国人通常都不期待能这么快收到回复。 去接他回来的路上,我发现他一切正常,完全看不出任何异样。于是,我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,只是依照惯例,问他当天发生了什么,在学校开心不开心。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,我心生疑惑,看起来和“性质严重”完全不搭边。那会是什么事情呢? 我又问他,有没有和同学吵架、打架,是不是被人欺负了不敢说。但是,答案全都是“没有”。 我满心怀疑,又按捺不住,直接问:“既然一切都挺好,为什么S老师给我发信,说让我来学校跟她谈话呢?”我担心“性质严重”会吓到他,故意隐去了这个词。 他的满面春风在那瞬间凝固了,喃喃低语道:“好吧,原来是那件事,我还以为她不会跟你说。” (more…)

1 month ago

写在加入乐团一周年

在2024年之前,我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还可以加入乐团,甚至参加音乐会演奏。我只是个普通中年人,在之前文章里说过,上世纪八十年代随大流弹了十年手风琴,考过六级(当时最高八级)之后就彻底放弃了。直到二十多年后,在上海工作时才重新开始弹琴,当时有幸跟夏老师学了两年,打开了感官,懂得了音乐的世界远远比考级要广阔和美妙。再往后,就是自己看Youtube学习了一些乐理知识。因为德国几乎每个城市都有很多音乐学校,2023年末,我给本市的音乐学校写信,询问是否可以参加手风琴课程。通过回信我才知道,原来不只是“每个城市都有很多音乐学校”,而且“每个城市都有很多乐团”,哪怕是手风琴乐团。就这样,阴差阳错的,2024年初,经过简单的试奏,我加入了本市的手风琴乐团。虽然我是乐团新人,仍然有很多要学习的,但是一年下来,确实有不少感受。如果读者朋友也对音乐感兴趣,或者想让孩子学习音乐,也许我的感受可以提供一些参考。 (more…)

1 month ago