Tag: 手风琴

在德国,我陪小孩学音乐

以前我写过自己学手风琴的爱恨情仇,也写过我在上海的手风琴老师(教师节,忆夏老师)。没想到,几十年后,异国他乡,自己刚上小学的孩子仍然选择了学习手风琴。比较他的学琴经历和我的学琴体验,还是有不少感慨,既能重温孩子学琴的兴奋和厌倦,也能体会家长送孩子学琴的不易与纠结。
以下,记录了我的若干感慨。

一开始,我并没有希望小孩去学手风琴,甚至都没有强烈希望他“学一门乐器”,只是希望他对音乐有些兴趣。

生活经历告诉我,与其他人的交流,尤其是与来自不同文化和国度的人的交流,语言固然重要,但不是唯一重要。许多时候,爱好和趣味反而更加重要,能突破语言的藩篱,迅速构建起友谊的桥梁。体育是这样,音乐也是这样。所以,对音乐有兴趣,是很好也很重要的。

但是家长也都知道,要让孩子对音乐“有兴趣”,并不是一回容易的事情。小朋友可能愿意跟着歌曲唱唱跳跳,但也仅此而已了。如果要更进一步,往往兴趣就会迅速退场。

该怎么办呢?大概可以从跟小朋友一起玩开始。

在德国,似乎到处都有音乐学校。就拿本市来说,市中心有大名鼎鼎的巴赫音乐学院、门德尔松音乐学院,但全市各地都有小的音乐学校。许多学校名为“学校(schule)”,其实并没有围墙也没有院子,只是在楼房里租用了几间小的教室而已。老师也未必都“技艺精湛”,起码也是持证上岗,专业素质有保障。而且,许多课程本来就是入门级别的,未必要那么“高精尖”。

距离我家走路五分钟的地方,就有一所音乐学校。我在网上看了他们提供的课程,又实地看了学校的环境,决定签约Instrumentenkarussell课程。不要被德语长长的单词吓倒,其实它也只是两个单词的组合,前面是Instrumenten,“乐器”的复数,后面是Karussell,也就是“旋转木马”。合起来的意思,就是让让小朋友“玩遍各种乐器”。

具体安排是,在6个月的时间里,每周上45分钟课程,每两三周由一位专门的老师带领小朋友尝试一种乐器。键盘乐、弦乐、管乐、打击乐的典型乐器都有涉及。费用是每月40欧元,相当实惠。

很快我就发现,对小朋友来说,这是相当有趣的事情。一方面,老师的任务并不是一本正经地“教”,而是带孩子对乐器形成感性认识,所以除了演示,还有相当多的时间是在跟小朋友互动。另一方面,能跟小伙伴一起玩,对小朋友来说是非常快乐的事情。男孩子们很快就发现,Posaunen(英语的trombone,长号)是一种很好玩的东西,因为它的声音听起来“像放屁”——在调皮这一点上,世界各地的小朋友似乎都差不多。

能先玩遍各种乐器,再决定要不要继续学,学什么乐器,对孩子来说,是充满了快乐的安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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手风琴教我的那些道理【续】

注:原文发布于2018年2月23日

上一篇文章的简介里,我说的是“这是一个通过音乐获得自由的故事”。然而,手风琴教给我的道理并不局限于“通过音乐获得自由”。今天,我想继续谈谈手风琴教给我的道理。

许多年前,在我刚开始(瞎胡闹)自学经济学的时候,庞巴维克的《资本实证论》里有个概念让我印象深刻:迂回的生产方式。什么是“迂回的生产方式”呢?按照庞巴维克的解释,就是与“径直奔向最终结果”不同的生产方式。

举个例子:树上有许多果子,你想吃,最直接的方式就是爬上树去摘一个来吃,这也是我们大多数时候的直接冲动。“迂回的生产方式”与此不同,你可能必须抑制自己最直接的冲动,想想是否要先造一架梯子,找一处贮藏地…… 这样“迂回”,开头几天会饿一点,但长期来看,收获会大于简单直截的生产方式。

按照庞巴维克的理论,这种“迂回”的生产方式,就是资本的累积过程——节省下当前的消费,获得未来的收入(“反动透顶”的庞巴维克继续解释说,工人“干一天拿一天工资”,资本家却只能忍住消费,付出更多劳动组织生产,还得冒血本无归的风险,最终才能收获更多,并不是不劳而获)。

没错,今天我们要谈的是手风琴,而不是经济学。但我逐渐发现,“迂回生产方式”的道理不限于经济学,也适用于弹琴。

练琴的目的,是能弹奏出旋律美妙的乐曲。在弹琴上,我也有直截了当冲动,迫切地希望弹奏出旋律美妙的乐曲,自然的选择就是反复练习这些曲子。初期可能有效果,很快能弹得比较流畅了,然后就进入了“滞涨”阶段,无论怎么练习,也没有什么大的进步了。

问题在哪里?问题很像上面摘果子的那个人,因为每天练习的都只是爬树摘果子,练习再多再熟练,摘果子的速度也不可能提高,这是由练习的方式决定的,而不是由练习的强度决定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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手风琴教我的那些道理

注:原文发布于2017年10月15日

我和手风琴相遇,纯粹是出于偶然。

我父母数次会议,原因从来没有变过:那时候我还在上幼儿园,有一天我父亲去接我,顺带看了看小朋友们的集体行动。他发现我总是要慢半拍,老师命令一下,其他小朋友都站起来了,我还坐着,等我站起来,其他人又领了新命令坐下去了。回来我父母商量说,这孩子可能反应有点慢,得找机会多练练,让他反应机灵一点。

学什么呢?那是上世纪80年代,社会上流行了“上学习班”的风潮。有人去学武术,有人去学下棋,有人去学舞蹈。当然,学乐器的也有很多。武术之类比起来,乐器似乎和“素质教育”的关系更紧密一些,当时还有个流行的说法叫“陶冶情操”。那么,就却学乐器好了。

具体选什么乐器,当时应当有很多选择。至少我后来看到我的同龄人,有学电子琴的,有学钢琴的,还有学小提琴的。据我父亲说,带我去看了手风琴表演,问我要不要学,答案是“要”,于是就这么决定了,而我完全不记得这回事。

在后来的日子里,一旦为弹琴的事情发生分歧,他总是说:“当时我们没强迫你,是你自己决定的呀”。每次,我都哑口无言。后来我才知道有个概念叫“民事行为能力”,参照这个概念,五岁的小孩哪能做什么重大决定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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解锁新技能:乐团演奏

2024年3月8日,在德国,我解锁了一项新技能:乐团演奏。

最早是十多年前,在翻译一本技术图书的时候知道,硅谷有很多程序员组成的乐队,而且相当专业。当时我在想,在我们普通人的认知里,程序员都是属于“沉默寡言、循规蹈矩”的,既不善于表达,思维也与音乐无关。那么,“程序员组成的专业乐队”到底是什么样子?将来有机会,一定要亲自看一看。

没想到这些年过去,虽然没有机会亲自观摩,却阴差阳错有了机会亲身加入。更让人意外的是,我加入的还不是“乐队(Band)”,而是正规的“交响乐团(Orchestra)”。

这事说起来也真是因缘际会。去年末的一天,我在网上偶然发现,我们城市有一支手风琴乐团——实际上,手风琴在德国是相当流行的乐器,所以稍微大一点的城市,大都有自己的手风琴乐团。好奇之下,我写了封邮件,简要说明自己的情况,并附上自己的录音,询问有没有可能加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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忆夏老师

我认识夏老师纯属偶然中的偶然,用朋友的话说:你们真不该认识。

前些年,我开始在闲鱼上卖一些东西。因为上海的人口基数足够大,所以大部分交易都是当面进行。有一次,买家闲聊说起陪女儿去上钢琴课,自己心血来潮想学手风琴,因为“那个老师还会手风琴,家里有二十多台手风琴”。

二十多台手风琴是什么概念?虽然我已经差不多二十年没弹过手风琴了,但之前也见过不少老师,家里能有四五台琴就很不错了,而且大多数还是给学生用的。我完全无法想象,怎样的老师会有二十多台手风琴。买家说,这位老师是音乐学院退休,如今在老年大学教音乐,乐在其中。

那段时间正好比较烦闷,偶尔会重操旧业,弹弹琴自娱自乐、疏解情绪。加上我偶然发现,自己家小朋友的节奏感似乎不错,尽管我只是弹最简单的曲子,他的反应已经相当让我吃惊。所以我想,于人于己,真正找个好老师把手风琴再练练,应当是件有意义的事情。

于是,我就想到了那个“家里有二十多台手风琴”的老师。还好,闲鱼上还能联系到那个买家。我跟他说了自己的意思,他答应帮忙,但是要先问问老师是不是愿意教。

过了几天,他给我一个号码:这是夏老师的手机,你就打这个号码,说是我介绍的就好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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