Year: 2024

在德国,感受俄乌战争(之二)

注:本文写作于2022年8月23日。

几个月前我写了《在德国,感受俄乌战争》,有不少朋友感兴趣,还希望我继续补充。今天写点后续。

乌克兰

上一篇里我写了,因为大量乌克兰难民的涌入,本地出现了各种民间组织前往积极响应,身处求助群里看着层出不穷的求助和响应信息,一面对世界感到悲观,一面对人性感到乐观。

以前看电影《辛德勒的名单》,总觉得结尾处的情节有些做作。辛德勒后悔说,如果自己不保留那根胸针,又可以多拯救几个人,不留念某件首饰,又可以多拯救几个人……当时我想,你想多救几个人就多救几个人,这不就好了嘛,为何还要事后来演这一出?

在求助群里呆了几天之后,我忽然理解了斯皮尔伯格在《辛德勒的名单》这样安排的合理性,辛德勒只有在身处自己所拯救的犹太人中间,才会发出这样的感叹。因为只有在亲眼见证受难者的情况,破碎的希望、鲜活的苦难、绝望的哀号,所有这些生动摆在面前的时候,你马上就会懂得,每一个人、每一个家庭都值得重视,每多帮助一个人,都可算是伟大的功绩。

这样的经历,大概是难得的人生体验。不过,也只要体验一次,就已经足够。

在这种体验之后,就是人性的乐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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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德国,感受俄乌战争(之一)

注:本文写作于2022年4月1日

战争爆发的时候,我正和新朋友Martin在聊天。

Martin是我新认识的朋友,也是做软件开发的,在德国出生,匈牙利长大,成年之后又回到德国。在网络上认识之后,发现我们竟然住的很近,而且都要在家带娃,所以约了到小公园一起见面聊。

Martin对战争的反应,大概可以代表欧洲普通民众,那就是“震惊,不可思议,完全出乎意料,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”。

其实,这也不难理解。

我到德国之前,想象的德国是这样的:严谨、精密、职业化、善于思考,同时,这些素质都具有很重大的军事意义——毕竟发动了两次世界大战嘛。等到了德国之后才发现,发动了两次世界大战不假,但现实的逻辑并不是顺延为“德国还很可能发动下一次世界大战”,而是“德国经过彻底反思,已经基本不可能再发动战争”。 Continue reading 在德国,感受俄乌战争(之一)

许多年后,我理解了当年“粗暴对待学生”的老师

最近网络上流传一段女教师粗暴对待同学的视频,看了实在触目惊心。不出意外,这段视频又引起了很多口诛笔伐,还有许多人“忆苦思苦”,回忆起自己小时候的经历,“看起来,这么多年来,粗暴对待学生的老师一直都有啊”。

这画面,让我想起多年前和小学好友的一次聚会。酒过三巡,大家聊起读小学时候的种种,有人提起了当年的班主任老师:“我对她就是没什么好印象”。听这话的时候,我确实吃了一惊,因为我们这些年来一直都有太多观点相同,当年也属于成绩中上,被老师关注的群体,听起来,哪怕印象一般,起码也不应当算“差”。可是,他为什么这么说呢?

细问之下才知道,当时老师打骂学生的画面,给他留下了太深的印象。“虽然打的骂的不是我,但那也做得太过分了,严重伤害学生的自尊嘛。”

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,我也见过那些画面,大概因为被打被骂的不是我,所以并没有留下太深刻的印象。可是今天回想起来,当众的打骂,对小学生来说确实是过于严重,不仅留下肉体的伤痕,精神上也是重创。但我仍然不太甘心,所以问他:“可是你知道吗,当时被她打骂最多的某某,听说今天反而跟她关系非常亲近呢。”

“这样吗?那也没什么,大概是被虐综合症咯”,朋友这样解释说。

“我觉得未必,你有兴趣,我讲讲我是怎么想的”。看到朋友欣然应许,我放心讲起了自己的看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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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德国,弹琴扰民怎么办?

周日下午三点,沐浴着冬日难得的阳光,我在家弹琴正尽兴,忽然听到有人按门铃。原来是楼上邻居Oli,他双手合十,笑眯眯跟我说:

你能晚点再弹吗?对不起,Edda(我女儿)正在睡午觉。她大概要睡一小时,所以四点之后就没问题了。

当然,当然没问题。不好意思打搅你女儿睡午觉啦。

完全没问题,谢谢你理解,是我们打扰你弹琴的兴致了。

回家我拿起手机,才发现Oli两口子已经给我发了好几条消息,又打了几个电话,可惜我在弹琴都没看到。想起来,他肯定是不得已才下来敲门。但是跟他聊起来,又完全感觉不到又任何恼火的情绪。

我不由得庆幸,大家很快就解决了问题,达成了一致。趁着这高兴劲头,随手发一条消息在社交媒体上,感叹一下有“芳邻”的幸运。不料,很快就有人留下了意想不到的评论:

如果你的邻居是德国人,这么客气来找你,那么不要多想,那些客气话都是表面文章,人家早就不爽,已经忍无可忍了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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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为保证心理健康,请大家不要长时间工作”,趣谈德国公司文化

前几天参加了公司每年一度强制执行的员工安全培训,内容包括各种安全事宜,如何逃生,如何救火,公司的保险覆盖哪些范围等等。其中有一节是“如何心理健康”,里面讲到:为保持心理健康,请大家不要长时间工作,保证给自己的生活留出足够的时间……

跟朋友谈起这件事,许多人都觉得好笑,甚至不可思议。

回头想想,我找现在这份工作的时候,同时拿了两个offer,一家德国公司,一家美国公司。美国公司开的薪水比德国公司高20%,但感觉德国公司的面试官(也就是后来的直属领导)跟我挺聊得来,所以我在做最后选择之前,也坦诚跟他聊了聊。

他告诉我:如果你想多赚钱,当然去美国公司。但是你技术还可以,会说德语,又在德国生活,为什么不体验一下德国公司呢?我们开不了那么多钱,但是你看你两个小孩都还小,肯定需要很多时间去陪伴,那么我们公司更合适你……

最终我就听从了他的意见,这几年体验下来,也确实发现德国公司有些挺有趣的地方。下面我挑几个自己觉得最有趣的点,简单做个介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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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活的点滴,就是在“性善”与“性恶”之间挣扎

《南方周末》出了一篇报道(“亲情变态扭曲,家庭充满敌意”:情感类短视频何以引发家庭矛盾),讲的是春节不少年轻人返乡之后遭遇的家庭矛盾。原因是家里老一辈平时看了大量关于家庭矛盾的短视频,表演极尽夸张之能事,内容说起来也简单,无非就是“亲情扭曲变态,家庭充满敌意”,结果对现实关系的看法也深受影响,除了“恶意解读”子女的言行,更有人亲身代入短视频的情节,把手机里的“不幸遭遇”当成了自己的经历。结果就是,本来应该“阖家欢乐”的春节,变成了老一辈“六亲不认”的剧本。

看下面评论,有人说:不做亏心事,不怕鬼敲门。这事不能怪短视频,如果本来家庭关系没有问题,看再多短视频也不会走火入魔……

这条新闻、这条评论,总让我想起大学参加过的辩论会。那时候辩论会还很流行,而且有一些“经久不衰”的辩题,比如“人性本善”还是“人性本恶”。我还记得,有一次老师点评这个辩题,并没有花大篇幅说起哪方更有道理,表现更好,而是用一段话引发了大家的哲学思考:

抽象的善恶论其实没有结论。因为本没有确定的“人性本善”,也没有确定的“人性本恶”,每个人生来,都是“善”和“恶”的综合体,只不过各占比例不同而已。但是无论什么比例,后天成长环境都极为重要。

如果每次“恶”的欲念冒头,都没有受到阻拦,那么“恶”的部分就会日益增长;如果每次“善”的期望展现,都受到周围的正向反馈,那么对“善”的信念就会日趋坚定。久而久之,就有了“善人”和“恶人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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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tGPT如何成了学习的神兵利器

ChatGPT发布有一年多了,它早就没有了“技惊四座”的荣耀,这一年里,我不但亲眼目睹“旧时王谢堂前燕,飞入寻常百姓家”的过程,更亲身体验了ChatGPT成为日常生活一部分的感觉。

我也发现有一些人,在“历经千辛万苦”,终于能“一睹庐山真面目”的时候大感失望。“原来就是一个高级一点的对话机器人嘛,没什么了不起”,因为它并不像想象的那么“高级”,只能做一些简单的日常对话,完成一些最基础的任务。

但是照我说,ChatGPT的无穷奥妙,恰恰就藏在看上去毫不稀奇的对话背后。起码对我来说,它已经成为我学习中不可或缺的神兵利器。现在,我完全可以把自己的学习分为两个时期:没有ChatGPT的时期,拥有ChatGPT陪伴的时期。这两个时期对比起来,简直有天壤之别。

下面,我简单讲讲ChatGPT对学习最有帮助的几个方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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